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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书虫的自白:从我与《博览群书》的缘分说起

2009-12-07 13:55:00 来源:博览群书 ○江晓原 我有话说

我和《博览群书》已经有了好些年的交往,但是这种交往却有一个相当奇怪的开头。

《博览群书》的编辑第一次向我约稿,是要我为一本韩国学者的著作中译本写书评,因为这位韩国学者我也认识,所以就接受了任务。不料我这篇书评写了两年还不能交稿,原因是这位韩国学者的著作实在不好读――我每次打叠精神读之

,都持续不了半小时,就要呵欠连天。在此期间,我倒是主动向《博览群书》提供过几次别的稿件,包括书评和序跋之类。在我是因为老是不能交那篇约定的书评而有所歉疚,而《博览群书》总是很快就刊发我的稿件。于是一段合作愉快的关系就这样建立起来了。

《博览群书》现任主编上任伊始,就向我提出写专栏的邀请,我当然非常乐意接受邀请,但是一时想不出什么合适的主题,所以未能马上从命。踌躇了一段日子之后,有一天在家里整理旧书,忽然萌发了一点灵感:我因为自幼有“好古成癖”和“不务正业”两样毛病,又忝为爱书之人,所以历年以来,收集了不少比较冷僻、好玩或奇特的图书,这些书往往都有一些故事,挺让人怀念或回味的。何不写一个专门介绍这些冷书及其相关故事的专栏?我觉得好像还没见过有这样的专栏。主编听说我的想法后,大为鼓励,于是从2009年初开始,我就在《博览群书》上写一个名叫“脉望夜谭”的专栏,逢单月刊出。转眼也已经写了一年了。

我将这个专栏叫做“脉望夜谭”,当然是自居书虫了。

回忆起来,我是在从小学进入初中之际开始爱上读书的,一开始当然还不是书虫。说起来,我可是真正的蓝领出身――我从17岁进入纺织厂当电工,有六年电工工龄。那时我最多只是一个“爱书人”。1977年恢复高考,我成为77级大学生,上完大学,又念博士,最终走上了学术生涯,我变成了一个以读书、写书、译书、编书、评书为业的人。由于我的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界限(我已经30多年不坐班了),书房对我来说,既是工作的办公室,又是和朋友聊天、接受媒体采访的会客室,甚至也是我的影音室。我工作于斯,学习于斯,休息于斯。毫无疑问,我已经无可救药地成为书虫了。

现在我家中藏着三万多册图书,将近四千张影碟。虽然我已经努力约束着自己对书的贪欲,但是由于书和影碟越来越多,我又不愿意将书放在别处,所以书和碟已经逐渐“侵占”了家中每一个房间――卧室、客厅、过道、玄关等处,都次第做起了书架或碟架。女儿出国后,她的房间已经成为“第二书房”,里面同样图书满壁――我将那些比较好玩的图书放在那里。

当然,我喜欢这种“书虫生涯”――这比“学术生涯”要有趣多了。

书虫生涯的有趣方面之一,是我的书评活动(也可以美其名曰“工作”)。

有一次媒体采访时,问我少年时的理想是什么?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。我少年时浑浑噩噩,虽然比较早地喜欢上了读书,但是好像没有什么理想和抱负。后来努力回忆,想起我曾经有过一个“理想”,那就是希望自己能够经常读书,并且发表对所读之书的看法。那时我并不知道有“书评”此物,那时也没有“书评人”这样的角色。谁想到几十年后,这个算不上“理想”的“理想”,居然不知不觉在我身上实现了!

2006年,我被中国图书评论学会及全国27家相关媒体评为优秀书评作者(全国4位)。近年来我一年中评论几十种书已是常态。8年来我还一直作为“特约主持”负责编辑文汇读书周报的“科学文化”书评版。在作为书评作者的同时,我也扮演着报纸书评版编辑的角色,我也向作者约书评稿,当然也催稿。这种双重角色让我觉得很有趣。

我之所以愿意写书评,还有一点私心在里面:

虽然大家经常在嘴上感叹“如今这个浮躁的时代啊……”,其实很多人对这种浮躁是乐此不疲的――毕竟在此十丈软红尘中,有名利,有诱惑,有享受,有满足。我知道自己也是俗人一个,并不能跳出三界之外,也不是没有一点浮躁――二三十年前我倒是不浮躁,能够潜心读书,但是如今已经未能免俗。对于自己如今之不能潜心读书,当然也可以为自己找一些理由,比如工作忙之类,但反躬自省,则诱惑难以抗拒,惰性难以克服,都是重要原因。昔王尔德有名言曰:除了诱惑,我什么都能抗拒。既然如此,如果有人来帮助我抗拒、克服,岂不甚好?那么,这些来约我写书评的编辑们,就是可以帮助我的人――他们经常给我送书,和我讨论书,讨论选题,约稿之后,又会及时督促、提醒我,这样就可以帮助我克服惰性,不得不经常读书。

仔细想想看,在“如今这个浮躁的时代”,你到哪里去找督促你读书的人啊?老实说,就是你的老师、你的父母也不见得会这样做!更别说长年累月这样做了!

至迟到20世纪90年代开始,国内的图书出版越过了一个界限――从短缺进入了过剩。我也从80年代的“渴读”、“饱读”(畅快阅读之意,非“饱读诗书”之谓也),逐渐进入“如行山阴道上应接不暇”的状态。随着每年图书出版品种的快速增长,以及自己在出版界的朋友越来越多,我得书越来越容易,种种好书纷至沓来,终于使我患上了“读书综合症”――经常面对满目好书不知先读哪一本好。

书得来容易之后,读书的乐趣和快感也必然大打折扣。更何况对于现在的许多读书人来说,手边新书增长的速度永远大于阅读的速度――与此平行的一个状态是:手边新影碟增长的速度永远大于看碟观影的速度。

读书给我带来最大快感的,应该是在30年之前――“文革”中的“雪夜关门读禁书”,那才叫快感呢。回顾我自己40年来的阅读感受,可以归纳为一句话:

好书越来越多,快感越来越少。

不过,虽然面对这种状况无可奈何,但是想到毕竟有那么多好书、好碟在等待着我,陪伴着我,我还是应该知足了。

我现在最喜欢的日子,是能够一整天都不用出门忙碌,能够一整天都在书房里消磨时间的日子。

我现在经常念叨的两句话是:有书真富贵,无事小神仙;清静最难。

我给读者推荐的10本书是:

《玉溪生诗集笺注》,李商隐,中华书局,1979

《唐人小说》,汪辟疆校录,上海古籍出版社,1978

《金庸作品集》(三联版),金庸,三联书店,1994

《西方正典:伟大作家和不朽作品》,布鲁姆,译林出版社,2005

《西方的没落》(两卷全译本),施宾格勒,上海三联书店,2006

《光荣与梦想》,威廉・曼彻斯特,商务印书馆,1978

《物理世界奇遇记》,乔治・伽莫夫,科学出版社,1978;湖南教育出版社,2000

《基地》三部曲(全11册),阿西莫夫,天地出版社,2005

《科学的反革命――理性滥用之研究》,哈耶克,译林出版社,2003

《娱乐至死》,尼尔・波兹曼,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,2004

  作者单位: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系,主任,教授,博士生导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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